台灣主要新聞獎之一的卓越新聞獎(Excellent Journalism Award)11月19日公布得獎名單,關注緬甸的台灣獨立記者楊智強(Will Yang)與台灣公共電視合作的《緬甸煙硝》系列報導贏得國際新聞獎項。
2015年,緬甸大選帶來歷史性改變,民主派獲得壓倒性勝利,結束超過半世紀的軍政府統治時期,楊智強見證了這個歷史時刻,發現這個民主萌芽國家的魅力,原本對緬甸不熟的他,決定定期檢視緬甸的狀況,持續到今天。
楊智強曾在台灣的電視台和獨立媒體任職,在體制內的編譯、記者及體制外的獨立記者之間轉換身分,但對緬甸的熱情始終沒有改變。
可是緬甸2021年遭遇軍事政變,一切回到過去,民營、獨立媒體一間一間關閉,新聞工作者一個一個逃離,但緬甸的處境和內部資訊還是必須讓外界知道,因此楊智強與流亡的緬甸媒體人創立聚焦緬甸的中文新聞平台《邊境之眼》(Border Eyes)。
除了與《田間》分享成立《邊境之眼》的想法,楊智強也和《田間》姊妹刊物《Lingua Sinica》談論緬甸媒體及當地華文媒體的情況。
田間(以下簡稱田):成立《邊境之眼》的動機?過程中有何挑戰?
楊智強(以下簡稱楊):2015年的時候去了緬甸,從那時候一直有採訪緬甸的東西,加入《報導者》之後就就專注在台灣的議題,但在2021年緬甸政變之後,發現那邊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報導,所以在2023年離職之後,就開始持續來往緬甸、台灣跟泰國。
因為常常來往邊境,所以認識很多緬甸的流亡媒體人,現在緬甸幾乎沒有民營媒體,他們都在邊境,久了就發現他們過得很辛苦,裡面資訊出來的量跟其他正在遭受衝突的國家相比,像烏克蘭或以色列,缅甸就真的相對少很多。另個原因是因為我看到一位自由接案的日本記者,他也是這樣子來到邊境,然後也進去報導,就開始自己的計畫,把這些流亡媒體的東西譯成日文,發布在網路上,讓更多的日文讀者可以看到。想說日文可以做,為什麼中文不可以?尤其中文的讀者又遠比日文多很多,加上在緬甸說中文的人其實也不少,緬北其實就很多,中國的影響力對緬甸至關重要,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可透過中文的報導,讓緬甸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,甚至可能會有一定的影響力。
所以做的方法就是跟緬甸的流亡媒體合作,因為他們有很多人脈,也比我更了解緬甸內部的事情。再來就是希望建立這種台灣跟緬甸合作的橋樑,當然最終的目的是用中文的報導,讓更多人看到緬甸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。
挑戰的話其實就跟很多的新創媒體一樣,就是沒有錢。我覺得自己到了現在這個階段,會這樣做的原因也是因為可能待過媒體公司一小段時間,認識了一些人,比較知道要去哪裡找資源。當然已經有一小筆錢,但要繼續往下的話,還要必須往下找一些資金來源或是跟其他的媒體合作的方式。
長期目標的話,我其實想要不只是聯繫,還有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。
田:《邊境之眼》運作的中長期計畫和目標為何?
楊:我的中期的目標,講簡單一點,打造一個平台,讓中港台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,甚至北美的中文讀者想到要知道緬甸新聞的時候,可以用這個平台來了解。要達成這個目標的話,要透過不同的工具去做,所以我目前比較簡單的規劃是,對於台灣的讀者,就是用Facebook或是Instagram的方式。中國內部的讀者的話,我會用微博去接觸中國的媒體。海外的華人的話,目前就是以X(前身是Twitter)來做。
因為現在才剛開始,所以在未來可能就是邊做邊修正,比如說要怎麼樣進去中國,這個對於我的計劃來講其實至關重要,而中國人或是在緬甸的華人,他們多數用的都是中國的社群平台。
長期目標的話,我其實想要不只是聯繫,還有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,不一定是新聞工作者,因為這個平台就已經有流亡的媒體人在做,還有台灣的翻譯者,現在剛開始是這樣,那在未來有想要更了解緬甸,或是對緬甸有些興趣的人或媒體,當然我們也可以透過這個平台來做更多的互動。
對於國際的接軌,不一定只可以跟歐美國家的媒體接軌,跟東南亞國家的媒體接軌其實也是很重要,尤其未來,世界的未來,我覺得有很大部分其實在東南亞。我覺得在未來佈局這一塊,台灣媒體跟東南亞媒體的合作,或是各式各樣的連結,也是我長期想要打造一個橋樑。
田:《邊境之眼》和其他中文媒體最大差別之處?
楊:目前報導緬甸的華語文章大多還是以時事為主,這個其實完全可以理解,因為就是國際新聞的模式。《邊境之眼》現在正在做,或未來要完成的東西,就是希望在緬甸相關議題上有各種不同的角度,比如說目前可能還是比較聚焦在內戰,但這個戰爭一定跟經濟、民生、各式各樣,甚至犯罪有關,時間久的話,就各種不一樣的議題可讓大家讀。
特色就是深度報導。這也沒有什麼特別,但因為真的現在沒有,所以它就變成一個特色。現在華文媒體報導緬甸幾乎是非常缺乏,只要有深度報導,目前階段就夠了。
田:對華文媒體報導緬甸議題的看法和建議?
楊:緬甸真的太複雜了。無論是緬北或是東部、仰光,真的沒辦法代表整個緬甸。所以如果真的想要了解的話,只會建議盡量不要把緬甸看得很簡單,大家沒有深度地去探討,不代表就很簡單。
這些事情發生之前緬甸人的生活,還有跟之後現在的生活,或許這可以對台灣有所借鏡。
田:希望台灣大眾,甚至全球的華語讀者如何看待緬甸議題和國際新聞?
楊:如果是以台灣的讀者來講的話,我應該不會去要求他們怎麼看國際新聞,因為這比較像是國家社會的大方向,就是對外國的接觸更多,自然而然就會比較在乎。
我覺得我可以反回來要求我們自己怎麼做新聞,譬如說我們可以從台灣的緬甸華人,或是台緬關係等這種比較輔助的角度出發。深度報導緬甸的東西就不一定必須要完全從他們的角度出來,但要持續報導,講簡單點就是養讀者,養出一群對緬甸新聞有興趣的讀者,這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東西。
對我自己而言,之前是翁山蘇姬(Aung San Suu Kyi)政權,很少人會想到(緬甸)居然會走回頭路,現在變成這個樣子。我自己個人的感想就是,沒有發生的事並不代表它不會發生,所以這讓我非常的驚恐,也給我很大的啟發。香港也是一樣,除了我本身對緬甸有一些感情之外,再加上這些事情的發生,讓我更想要去了解,譬如說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緬甸人的生活,還有跟之後現在的生活,或許這可以對台灣有所借鏡。
我不能說台灣人一定要關心緬甸,但緬甸正在發生的事,我覺得台灣人可以了解一下,然後回來看看我們自己的社會。
田:要建立可靠且永續的新聞平台的話,您覺得最大的挑戰是什麼?
楊:就錢了。這應該是每個都是這樣,但我目前只會說自己是一個平台,專題報導其實都投到別的地方,短篇新聞是翻譯而已,也不是我自己去訪問,所以我不會說自己是一個媒體。相較於真正的媒體,我的挑戰可能較沒那麼多,因為他們要做自己的內容。我也有自己的內容,但是投到其他媒體去,他們幫我露出。
我覺得現在的媒體真的太多元了,然後大家要找到自己不同的生存方式。目前我對自己的定義還是以平台為主,所以我的挑戰跟媒體的挑戰可能有點不一樣。